苏摩祭

浩然

“在漫天飘落着死亡的焰火里,傀儡师一直默然低着头,用沉默遮盖了告别时哀伤的眼神。宁静中,只有偶人阿诺迎着风上下翻飞,发出诡异的笑,那是“恶”的孪生,在为又一次死亡的盛典而欢喜。
    那样长久的沉默中,仿佛心里某一根弦忽然绷紧得到了极限,苏摩的手颓然松开,爆发出了一声啜泣。
那声音犹如一头被困的兽。
    知道自己那么孤独那么绝望,却一点办法也没有。
    几千年来,海国的子民被从故乡掳掠到云荒,经受了无穷无尽的虐待、凌辱和践踏。然而,最可怕的事情、并不是肉体上的痛苦,而是他们的灵魂在那样漫长的岁月里也被渐渐的扭曲——这才是鲛人一族真正意义上的“覆灭”!
    要如何对她说,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以怎样绝望的心情,仰望那个纯白高贵的空桑少女,却无法逃开心里强烈的自卑和自傲;
    要如何告诉她说,在多年来颠沛流离的苦修中,自己曾无数次的将她想起,又是多么盼望着回到云荒去看她一眼。然而,再回头是百年身。
    又要如何对她说,原来自己一直无法释怀的、并不是当年她的绝决,而是自己与生俱来的怀疑和不信任、对一切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——
    然而,就算回到百年前,在那样的情况下,他又该如何去爱?在连尊严和自由都没有的时候,一个鲛人奴隶、又能怎样地去爱空桑未来的皇后!
    多少的自卑、猜忌和阴暗,在她从万丈白塔上一跃而下的刹那烟消云散——死亡在瞬间撤销了所有的屏障。然而,一切都不可挽回了。一切,也都开始于结束之后。”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¬——选自《龙战》

    对不起。我爱你。
    穿越千年,想对爱人说的也许就只有这两句话而已。

    这个错误的开始,这颗阴暗的心,并不相信有爱情,所以就算她站在她面前,他也不相信她的爱情。然而当死亡证实了她的爱,也埋葬了他一生的希望,又能到哪里去寻觅这片光。

    苏摩的一生,是一条黑暗的没有尽头的道路。这位年轻的海皇掌控了整个海洋,拥有最完美的躯体,可是这些对他来说不过是命运强加与他的责任而已。他想要的只是再拥抱一下心爱的女人,却是奢望。没有一种法术可以回到过去,所以百年的苦修在此时也只能用作弥补这份逝去爱情的工具。
这个骄傲的男人没有对她说过“我爱你”,他只是站在她的身后无声地奉献出自己的生命。重逢后的守候,是他对爱情的救赎,用生命交换来的,是唯一的一个吻和短暂的拥抱。我想此时他是满足的,即使是以生命为代价。

    没有人来拯救苏摩,他唯一的一次脆弱,是在看着白璎离开的时候,唯一的一次放纵,是在完成星魂血誓的时候,唯一的一次满足,是在离去时终于说出爱她的时候。
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,不是你不知道我爱你,而是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。

     阿诺,这个黑暗的象征,沧月已经写到是恶的孪生。他其实是苏摩心底黑暗与欲望的化身,在这个男人的心底,这一生的苦难与折磨,幻灭的希望与失去,让他想要毁灭这个破败的世界。只是这种报复,让他更加挣扎与痛苦。

    当苏摩已经流干最后一滴血,他选择安静离开,然而还是见了白璎最后一眼。最后也是唯一的一句无声的我爱你,一霎那弥补百年来的所有遗憾与痛苦,让相爱的人泪流满面。

    没有说出口的对不起和无声的我爱你,终于为这场爱情划下句点。
    这个一无所有的男人……
    这份无关得失的爱情……

   我为苏摩哭,我为苏摩伤